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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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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程郎。”

張氏也是個厲害的,立馬泫然欲泣,無辜臉看著他:“我跟你這麽多年,對你是什麽心意,你難道還不清楚嗎?那人是陸家的,自然是向著姐姐的……”

張氏年近三十,雖叫陸荷姐姐,實際年齡比陸荷可要大多了。但這些年她獨身守著鋪子,又有程殷從旁照應,上無婆婆欺壓,下沒孩子拖累,比起陸荷來,生活卻相當滋潤。

也因此,這張臉保養得宜,仍舊是嬌嫩嫩堪比二八少女。這會兒哭的梨花帶雨,眼角帶著兩片殷紅,看起來又嬌又可憐。

程殷的臉色鐵青之色慢慢就消失了。

李氏剛才的話並不好聽,程殷臉面都丟盡了,不由得又氣又恨,但也因此想起了很多舊事。

張氏這個女人,自己當初對她掏心掏肺,最落魄的時候,還隔三差五送東西給她,可她呢,一轉身就嫁給了劉昆。

也不是沒恨過,但十來年青梅竹馬的情意,等劉昆死了,兩人再次勾搭上,又聽她時常提起嫁人的苦衷、在劉家的不易,反倒是激起了程殷的保護欲,那點子恨意也慢慢磨沒了。

如今七八年過去,自己已經習慣這處溫柔鄉。兩人平日相處,鮮少提起舊事,剛才乍聞之下的那種羞惱,這會兒面對張氏這張柔弱的臉,忽然就消失了。

尤其,程殷瞥了眼張氏的肚子。

他十來年無子,裏面這個可是他唯一的骨血。

他可不覺得自己不行,也不信什麽野種,這些話純粹是李氏要羞辱他。這七八年他和張氏如同夫妻一樣生活,雖然不敢過夜,但張氏這人他最清楚,若說她嫌貧愛富倒是有可能,說她借種生子,程殷可是半點也不信。

這樣一想,臉色慢慢就好了,正準備伸手把她拉起來,就聽到不遠處突然一陣踢踏的腳步聲傳來。

兩人面色一緊,跟著眾人一同轉頭望去,原來是陸家族人們帶著棍棒過來了,一個個兇神惡煞的。看的程殷渾身發抖,連冷汗都冒出來了。至於張氏,也是嚇得不輕,也不敢再裝柔弱了,抖抖索索從地上爬了起來。

他們來的時候有恃無恐,是堅信陸荷會回程家的,這樣一來,為了陸荷以後的生活,陸家雖然會提條件,卻絕對不敢拿他們怎麽樣。但看眼前這架勢,似乎根本不是這麽回事?

程殷不由得有些心慌,恰好這時候,為首那個男人惡聲惡氣問出兩人的疑惑:“大娘,嫂子,你們說吧,要怎麽懲治這對賤人?”

李氏笑著答道:“反正是要和離的,這對奸夫淫.婦把我們陸荷害那麽苦,居然還敢上門來叫板,那就好好打他們一頓,給他們長長教訓……”

猛男應了一聲,轉身舉起手裏的鋤頭,目露兇光看向程殷和張氏。他身後那十來個壯小夥,也一個個拎起棍棒,隨時要開幹的架勢。

程殷嚇得不輕。論嘴炮,他罵不過李氏,論打架,就他這身板,連一棍子都扛不住。

他不禁有些後悔,早知道就不聽張氏的餿主意了,非要爭什麽面子啊,老老實實把人請回去、把那些官差弄走不好嗎?

要真是開幹,張氏那個肚子能不能保住且不說,他秀才功名肯定也沒了,簡直是雞飛蛋打啊!

“有話好好說,好好說。”

他嚇得趔趄兩下,卻還是不得不站出去,想了想,轉頭看向陸二郎。

別看陸二郎一直一言不發的,但程殷明白,這會兒最有話語權的反而是他。

這樣一想,他強裝淡定道:“陸二郎,你可想好了,今日這一架下去,咱們陸程兩家可就徹底斷交了。陸荷成了沒人要的棄婦,我們程家倒是沒什麽,就怕你陸二郎受不住這個影響!”

此話算是刷新了周圍人對於不要臉的認知程度,村民們議論紛紛,有人痛罵程殷無恥,有人同情陸荷命苦,也有人勸陸二郎和氣為上、不要為了姐妹斷了前程的……

而那些族人們,則是氣的拎家夥就要打人。

陸二郎阻止道:“慢!”

程殷松了口氣,面上也是一喜,心想他果真是沒猜錯,陸家雖然橫,但這種事情還能橫的下去?他可不相信。畢竟,家裏有個棄婦,任是哪家都不會樂意的。

而齊氏、李氏,以及一幹族人們,聽到陸二郎的阻止,則全都楞住了。

只是,沒等族人們做出反應,就聽陸二郎笑道:“那寡婦雖然不要臉,畢竟還有夫家在,況且肚子裏懷著孩子,真出了事,還得咱們陸家人擔責,就饒她一命。至於程殷這畜生,大柱哥金寶哥盡管去打,只要打不死,出了事有我擔著。”

剛才楞住的族人們,聽到這話後再次楞了一會兒,然後抄起家夥就上前去,打定主意要給程殷一頓教訓。

程殷和張氏已經嚇傻了,沒等反應,一個族人就猛地把張氏拉到了一邊,重重摔到了地上,其餘人則帶著家夥狠狠往程殷身上招呼。

雖然不敢打要害,但莊稼人力氣大,對付程殷這樣的細皮嫩肉完全不在話下,不過一會兒時間,他就被打的嗷嗷叫了起來,一邊叫還一邊跳著躲避,完全沒了讀書人的斯文。

程殷心裏悔啊,是真的後悔!

他怎麽就那麽自信,居然單槍匹馬就上門了,上了門居然還威脅,這下好了,他和張氏真是慘了……

而張氏癱坐在一邊,只覺得肚子隱隱泛疼,倒還能撐得住,但一轉頭看見程殷被打的七葷八素的樣子,嚇得連連後退,別說上前護著他了,只恨不得再生一雙腿,趕緊逃回茂縣去。

周圍村民們看到這副場面,一個個開始叫好,聽完剛才李氏的話後,紛紛覺得都是報應。

就在外面鬧哄哄的時候,陸家大門突然吱呀一聲開了。

所有人都轉頭看過去,齊氏更是驚呼一聲:“小荷,你怎麽出來了。”

陸荷面色十分蒼白,還帶著病中的虛弱,走起路來也是有氣無力的,全靠一旁寶如扶著她走。

見到陸荷,不說齊氏了,村民們也是大驚。

太虛弱了,也太瘦了!只剩下一副骨頭架子,看起來格外的單薄。原來多美的小姑娘啊,生生被折磨成這個樣子,程家人也太不是東西了。

倒是陸二郎,早料到姐姐這個時候會出來,面色依舊是十分平靜。

而人群中被圍著打的程殷,這會兒就像是見到救星一樣,也顧不得身上的疼了,一使勁沖出了重重包圍,本來想跑到陸荷面前的,誰知跑的太用力,一下子絆倒在地上,直接跪在了陸荷面前。

村民們紛紛大聲笑了起來。

程殷也顧不得丟臉了,就著這個姿勢求道:“小荷!娘子!我的好娘子!你生氣歸生氣,可不能不管我啊,你弟弟他真是瘋了,他是想打死我!咱們十多年的夫妻,十多年的夫妻啊!你不能眼睜睜看著我死啊小荷……”

他哭的十分淒慘,鼻涕一把淚一把的。剛剛那一頓打,算是把他的膽子都給打破了,現在完全橫不下去。只擔心一個不慎,就會被陸家人給活活打死。

陸荷聞言沒說話,卻一轉頭,看向不遠處的張氏。

張氏被她看的一瑟縮,整個人抖成了篩子,以前侮辱陸荷時那種潑辣勁兒,這會兒也完全沒了,生怕陸荷也會叫那些人來毒打自己。

只是這擔心卻是完全多餘了,陸荷只是看了一眼,就十分平靜的轉回頭來。

“十年的夫妻,你也知道咱們是十年的夫妻啊!”陸荷虛弱的聲音顯得很輕,卻一字一句傳到在場所有人耳朵裏,“我嫁給你的時候,也沒想到會變成這個樣子。”

平靜的話,反倒說的在場婦人們心裏發酸,尤其是齊氏,當下痛哭道:“我的兒啊!是爹娘對不住你——”

陸荷沒回頭,面上十分平靜,繼續道:“我嫁進程家這麽多年,自問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,哪怕是沒能生兒育女,呵——”

說到這裏,她聲音猛然拔高,道:“旁人不知道,難道你也不知道?納妾的事,我提過多少回,可你一次次拒絕,一次次看著我被婆母磋磨!我原以為你是心裏有我,不想讓第三人插.在咱們中間,所以再苦再難,我也都忍了。可你是怎麽對我的?這個女人上門,我不怨你,你不該在外顛倒黑白,更不該趁我生病,活活看我去死!呸!讀書人,就你也配做讀書人!就你也配為人丈夫!便是個陌生人,也不會活活盼著人去死——”

陸荷一向溫婉賢淑,這還是頭一次,她如此質問丈夫。

程殷身子一抖,也不知是真的觸動,還是因害怕裝出來的,臉上現出悲傷之色。正要繼續求饒,就聽陸荷道:“夫妻走到這一步,這婚姻不要也罷!咱們今日便了斷了吧,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,我過我的獨木橋!只不過,休妻就不必想了,你這等惡人,還不配對我提休妻二字。留下和離書,以後我陸荷再也不是你們程家人,生老病死也毫不相幹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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